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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三思

 ——李培根在2012年暑期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各位老师们、同学们、同志们:

上午好!

今年是很特殊的一年,大家都知道今年要举行60年校庆,同时华中科技大学合校正好是12年。60年一个甲子,12年是地支、生肖一轮,所以今年是很特殊的。常委会讨论决定今年暑期工作会议的主题是“传承、反思、展望”。我们学校成立60周年了,合校也有12年了,这个时候的确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们思考。

就我自己而言,我过60岁之后,有时候自己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干嘛?我还能干嘛?有些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有时候自己想想,还会有很多焦虑。

就一个学校来讲,值得我们思考的更多。我今天上午只是把我的一些思考给大家汇报一下,不一定对,我也希望我们的干部、教授,大家都一起来思考,这对于我们学校今后的发展肯定是会有好处的。其实,仔细想一想,包括我自己,我们都未必真正地读懂了这所大学,尽管我在这个学校呆的时间不算短,但是我感到自己还不能说真正地读懂了这所大学。

申明一下,我今天既不是作工作报告,也不是谈学校未来的发展战略,更不是工作总结,是一个特别的发言,不代表班子,算是个人发言。

下面,我将围绕着会议的主题“传承、反思、展望”这三个词来谈。发言的题目是《甲子三思》,“三思”就是今天讲的主题,分三个大问题,每一个大的问题下面又有三个问题,共9个问题。

一、传承

1、理念传承

首先是理念传承。这所学校有很多好的理念,从九思那个时候来讲,他提出“科研是源”,这是很好的,我认为我们是要传承下去的。我们强调教学是根本,但是不能够否认科研的重要性。九思当年讲“科研是源,教学是流”,我讲“科研是源”可能会好一点,如果讲教学是流,怕引起把科研作为学校根本任务的误解。科研是源对我们学校发展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了,其实对教学的重要性是很大的,很多院系的发展都有体会。其实,科研做得好的教授,多数是有能力把教学做得更好的。但是目前的现实情况是,有一些科研很活跃的教授对教学的投入比较少,这当然是另外一件事。但是科研做得好的教授,教学方面的潜能是很大的,这一点我相信大家会认同,因为有了科研之后,你在讲课的时候会更生动。所以我们还是要强调学校科研工作的重要性。

改革开放之后,我们学校提倡通识教育,杨叔子先生做校长时在这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其实通识教育包括人文方面。

 

历史上还有一个很好的办学理念需要我们传承,就是社会服务。当年周济同志讲“学研产三足鼎立”,对于我们学校来说,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和我们长期坚持社会服务——服务于国民经济主战场,紧密结合国家经济建设是分不开的。因为我们学校的条件,相比那些老牌的大学,像清华、北大要差很多,我们在社会服务方面做得好,至少部分地弥补了我们在办学资源上的不足。

还有国际化,这是樊明武校长提出的,也是值得传承的很好理念。当然,国际化是一个很漫长的路,远不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我们就可以做得非常好的,这是今后长期的任务。

2、方略传承

我们学校有很多方略需要传承。

首先是开放。改革开放之初,九思就走出去了解国际形势,他在加拿大、美国、日本的考察,让他得出结论,单一的工科不适应今后的发展,他强调要走综合性的发展路子,这都是走出去和开放所带来的结果。开放还包括对社会和业界的开放,这又是和我们的社会服务理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异军突起,出奇制胜,我认为这也是很好的方略。这是黄树槐老校长当年提出的,当年我们发展激光、数控等等都是异军突起。

有组织创新,这几个字是近年来熊有伦院士讲的。我觉得这句话讲得很好,但是有组织创新这种做法可不是现在才有的,它是我们历史上早就有的。可以说,当年九思组织队伍发展激光,从多个院系抽调一批人来攻这个难题,后来我们的激光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工程研究中心都很早就拿到了,这就是当年有组织创新的一个结果。所谓有组织创新,就是学校或者院系有组织地通过整合力量去攻破一个难题、进行某一个领域或某一个项目的创造。我们学校正在组织的关于大气水资源的重大专项,它是潘垣先生提出来的,在没有拿到任何项目的情况下,学校已经投入了几百万,我们动员了多个院系的力量来做这个事情,这也是有组织创新。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传统,希望能够长期地传承下去。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我不能一一道来。

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我们很早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我讲很多年以前的,比如说当年同济医学院在防治血吸虫病方面所做的工作,这也是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这是涉及人民身体健康的重大问题。我们学校搞数控,实际上也是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那个时候,从黄树槐校长就在数控方面开始下功夫,到周济同志做校长,把数控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现在在数控方面,我们无疑是在中国高校中做得最好的。我刚才谈到的大气水资源项目,这不仅仅是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在引领重大需求。目前,郑楚光教授和他的团队提出并实施的富氧燃烧及碳捕捉问题更是面向国家的重大需求,是国家在能源、环境方面的重大需求。前几天,刘延东同志在参观3MW碳捕获综合试验平台时,也给予了肯定和期望。

还有一个方略也是和社会服务联系在一起的,这就是“以服务求支持,以贡献求发展”,或者我们说得简单一点,“服务乃宗旨,贡献即发展”。这是学校一个很好的发展方略,尤其对华中科技大学这样一所并未受到国家特殊重点支持的大学,我们更加需要传承。我们只有通过向外获取资源,以求弥补我们办学资源的不足,尤其是我们的工科,当然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


 

3、文化传承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文化素质教育。这一点是值得我们非常骄傲的事。我们的杨叔子先生做校长的时候就高举文化素质这面大旗,在中国高教界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我经常讲,姑且不谈杨先生别的事情,就此一件事情就足以奠定他在华中科技大学的历史地位,奠定他在中国高教界的影响,现在形成共识了。一直到现在,我们学校的文化素质教育是做得非常好的,无论如何,这一点今后要永远地传承下去。

其次是“敢于竞争,善于转化”。我多次提过,希望它能够成为我们学校的精神风貌。其实,我们学校就是要有一股不服气、不服输的精神。当然,不是说你仅仅有这个豪气就行了,那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善于转化的策略。怎么去把困难转换成机遇,把劣势转换成优势,把不利条件转换成有利条件,这是需要有策略的。这个不是空话,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转化,东莞工研院就做到了这一点。曾经有一位老大哥学校的领导就向我感叹,他们学校就做不出来。要知道,他们学校是属于九所里面的,比我们牛,为什么?这就说明,本来有一些是不利的条件,但我们真的把它做好,反而转化成有利的了。我们院系的同志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有很多可以采取这样的思路。看到别人比我们有优势,别人的钱很多,但是我们想一想,有时候钱来得太容易了也未必一定是好事。我们的钱来得不容易,但是正因为来得不容易,我们总是能够做出一些让别人很吃惊的事情。前天,我们陪教育部的杜玉波副部长在学校参观,在参观过程中,随行的一位司长就谈到,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们不可能想到我们学校能够做出那样一些大事情。我们争取到国家实验室,别人很吃惊;我们争取到大科学工程(脉冲强磁场),别人也很吃惊。现在,他们看了一下我们的罗俊院士团队所做的事情,他们也很吃惊。别人都很难想象,他们说,在大家的印象中,我们学校就是一个工科的学校,我们怎么可以连续地搞大科学工程,这是他们很费解的事。其实,我们在无形中把“敢于竞争,善于转化”很好地传承下来了。希望院系的同志们很好地理解“敢于竞争,善于转化”这个精神风貌的内在涵义。

我们文化中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就是团结协同。在同行中我碰到过很多人说华中大这方面的风气是比较好的。大家不要理解成我们团结,内部没有矛盾,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我在机械学院是体会最深的,机械学院原来一批老教授真的很强,不仅是几个老院士,而且我们还有一批虽然不是院士,但是非常优秀的教授。他们都很厉害,讲话批评起人来是不讲情面的。当年周济同志做校长的时候,一些老教授批评周济同志,他们就不怕,至于说像批评李培根,那就更不在话下。我们教授和教授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的,你想想,那么多的能人,各人有各人的主见,各人有各人的利益。但是,当涉及学院的大事情时,大家都能够团结起来,这一点我的感受非常深,这也就是机械学院为什么能够有组织地去做一些大事情的重要原因。在我们学校,总的来讲,这方面的风气还是比较好,有的学校跟我们比,他们的教授一个个的实力比我们强,但是要一起做大事的时候就不如我们。这可是一个好的传承。但是这不等于说我们每一个院系都有这么好的传承,我们也有少数院系非常散,不仅是不能团结起来,甚至有的还互相勾心斗角,更为极端的是张三有一点什么好事,李四一封信就出来了。当然,如果是与学术不端有关的事情,那我们鼓励大家去反映,很多时候和这个没关系。大家看一看,凡是某个院系内部很不团结,它的发展一定会有很多的阻碍。我们要传承学校团结协同的文化,尤其是在这些方面风气还不是很好的院系要重视。我们就是要慢慢地形成团结协作的好风气,某些人如果坚持搞不团结,他在大环境中就没有市场,就会被孤立,甚至会被别人从内心里鄙视。

 

学校还有一个很好的文化是学生团队文化。应该说,我们学校现在的学生团队是很不错的,可能大多数学生团队是自发组成的,科技创新、文化、学习等等,还有的是属于公德方面的,服务型的,不管是什么,实际上团队对学生来讲是很好的锻炼。我们的学生记者团,历时至少有二十年了,汪海兵就曾是记者团的成员,现在是上海一个比较大的公司的负责人,80后,他们的公司在纽约上市了。我们的记者团出了一批人才。还有一些科技创新团队,比如说联创团队,也出了几位企业家,像杨永智、刘铁峰等,他们在我们学校周边创业做得也很不错。学生团队这种文化我们要好好地传承下去,这对于我们今后出人才是非常有好处的。

我们还需要传承的文化是务实。这是外界对我们的评价,说华中大的人务实,这个不能丢。最近,因为东莞工研院热起来了,到处有人找我们联系参观考察。我们现在要沉下来,其实还是不能够离开华中大的务实文化,别忽悠,忽悠总是成不了大事的。

最后一点,我希望传承的文化是环境文化。我们的校园环境就是一个环境,比如说我们的绿化,从九思开始就非常重视绿化。应该检讨的是,在我做校长期间,我对这个重视得还不够。校园环境,我们身居其中,我们理所当然应该要有一个好的环境。另外一个是我们的发展环境,注重发展环境也应该成为我们的文化。比如说与政府的关系,当然是我们的发展环境,我讲社会服务,社会服务发源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这是我的母校之一,当年他们的校长就跟威斯康辛的州长关系非常好,后来他们提出了社会服务。在我们学校历史上,周济同志跟政府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他在做省委常委之前都是这样。当然我很惭愧,在这方面我的能力很不足。还有一个是与业界关系,我们学校和业界的关系比较紧密。我们今后怎么把校园环境、发展环境等等构建得更好,这是我们需要努力的。

二、反思

我从三个方面来讲,包括:发展的反思、文化的反思、管理的反思。

4、发展自省

首先是领军人才不足。不得不承认我们学校的大师太少了,尤其是在全国有重要影响的大师。我们学校的文化素质教育开展得非常好,但自身拥有的人文大师欠缺。虽然聘请了许多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大师来校讲座,但我们自己有大师和在外面请大师来做讲座是不一样的。我常常想,如果我们自己有一些大师,大家在学校经常能看到他们,甚至你看不到闭着眼睛一想他就在那里,他的影子始终在那里。哪怕那个大师离开了,但是这个影子始终在如影随形。当然其他学科都需要大师。我们医科有裘教授这样的大师,哪怕他离去了,师生闭着眼睛想就好像裘教授的影子还在那里。当然这个问题也不能急,需要历史的积淀。

 

我们要想有更多的领军人才,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人才成长环境。据说,我们在新一期青年千人计划申报中取得了较好成绩,但遗憾的是主要是工科。其实我们并不是向工科倾斜,恰恰相反,我们现在更愿意向理科、医科,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倾斜。我们不得不思索如何构建一个好的人才成长环境。需要肯定的是,近几年医科、理科、人文等取得了进步,但是还没有达到我们所期望的。打个比方说,某两个学院,在学科方面有一些交叉甚至重叠的地方,但一个学院总能很容易地找到一些人才,而另一个学院则很难,而这个容易找到某人才的学院,他们引进的人才也能在另外一个学院工作,这就是人才成长环境问题。人才成长环境涉及到什么?涉及到院系的学术氛围,更重要的是涉及到院系的领导,领导的认识、领导的胸襟等等。有些优秀的学者往往很有个性,而且个性与常人不一般。我以前说要重视、善待三种人——“强人、狂人、怪人”,有一些学术上很有才华的可能是强人、可能是怪人、可能是狂人。希望华中科技大学及每一个院系都营造使这些人健康成长的环境,当然有些问题是学校的,不能全怪院系。我举一个例子,有一位老师离开我校到北大去了,在北大干得很不错。他的离开,我也要检讨,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他去年给我打电话,他说对华中科技大学还是有感情的,没准以后还可以回来。关于人才成长环境,九思同志也有过反思,他说当年批评黄克剑的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错误”,九思反思自己,认为当时这个事搞错了。最近这些年我们似乎还没有出现类似的问题,但是要防止,历史上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这是值得反思的,今后永远不要再出现类似问题。只要不是攻击共产党和社会主义,我们一般都还是要保护学术自由的。

涉及到学校发展的另一个反思就是学生培养,在培养模式、培养理念等方面有一些值得我们反思。我接触了很多校友,校友们也说我们培养的领军人才还是不多,比如说我们工科不错,但是我们工科培养的在企业做一把手的还是太少了,原因在什么地方?我们以前强调严谨、强调纪律,这是好的,但给学生自由发展的空间不够。有很多综合性大学的气氛看起来不是那么严谨,不是那么有纪律,但往往能够出各种大人才。有少数学生在校时未必是主流意义上的优秀学生,但走上社会后成了大才。比如说新东方的俞敏洪,三一重工的梁稳根等恐怕都如此。我们以前注重纪律严谨,尤其是工科比较强调,医科也应该很严谨,因为事关人的生命,但是怎么给学生更大的空间,让学生更自觉地主动学习、主动实践,这是需要反思的。令人欣慰的是,最近几年学校的教育尽管还存在很多问题,但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华中科技大学的教育正在变得生动起来。学生中有创新的、创业的、道德模范,还有拍电影的,在中央台做主持人的等等,希望培养的人才不要太单一。

从发展的角度讲,我们还需要反思的是术强学弱。学校现在理科、基础研究等方面做得非常不错,今年工科拿了一个自然奖,但是总的来说,我认为还是术强学弱。技术、工程方面强,理论、前沿相对弱,未来我们要改善,我们强调社会服务,但是不能忘了在基础理论前沿和科学这些方面的发展,这是我们要反思的。

还要反思的是规模和质量。去年学校第三次党代会已经明确提出从规模发展向质量提高的转变,但很多院系还是规模发展考虑得多一些。规模不是不要,在我们学校发展的早期追求规模是对的,但随着学校发展和国家科技形势的变化,我们肯定要转变,还停留在规模发展上是不行的。

 

再一个需要反思的是学术敏捷性。学术敏捷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科技本身的发展,比如说科技本身的发展涉及到的交叉领域越来越多,尤其是院系的领导、学术带头人怎么超前看待这个问题。我举个例子,比如说计算机,现在有人研究生物计算机或者说仿生计算机,涉及面很广,涉及到计算机科学、脑科学、神经生物学、分子生物学、生物物理、生物工程、电子工程、物理学和化学等有关学科。我们的学术带头人、院系领导要有学术敏捷性,抢占制高点,学校这方面还较欠缺,需要我们共同努力。相信今后肯定会得到改善。学术敏捷性的另一个方面体现就是重大需求,比如说重大需求中的海洋,几年前我就希望把“船舶海洋”四个字写大,二十一世纪海洋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军事方面,还包括海洋资源,未来人类肯定要向海洋进军,获取更多的资源。怎么看待这些重大需求,布局学科发展,布局研究,这也是学术敏捷性。当然船海学院现在也很重视,正在努力。其他学院也应该仔细地想一想,如何瞄准未来国家潜在的重大需求,并超前部署。学校现在抓的还有一件事情也和学术敏捷性有关,譬如大气水资源专项,希望通过这个项目,未来能够把我们的地球物理、大气物理学科带动起来。通过一些大项目,围绕重大需求带动学科的发展。

发展方面还有一个需要我们自省的是行业切入不够。尤其对我们工科。一些行业背景很好的学校,比如说中南大学,近年拿了好几个国家大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行业背景。我们工科院系能否有意识地盯住某一个行业做深入一点。如机械学院提出瞄准航空就很好。再如自控,我国在自动控制工程应用方面做得好的几所学校恰恰都是行业背景比较明确的,如东北大学的自控在冶金方面,浙江大学主要在过程控制、化工等等,我们也要有意识地切入某一个行业,也有这样的可能性。

发展方面的最后一个自省是引领欠缺,我们虽做了一些,在某些方面还发挥了很好的引领作用,但是少。我们更多的还是跟着别人后面,这是我们今后要注意的。

5、文化自省

文化自省是我们做得不足的地方。

首先是团队与独立的问题,我们提倡团队和协作,但是不要忘了年轻学者要有独立的研究方向,最近两年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尤其是我们引进的青年千人、海外青年学者等,要尽可能地让他们有独立的研究方向,不要完全依附在一个大牌教授下,某种意义上像是给大牌教授打工的。独立的研究方向并不排斥合作。把团队推到极致,往往我们的发展会受限。国外一流大学的教授都有独立的研究领域。现在中国的情况并不反对一个大教授下面有年轻的教授和一个大的团队,我不反对这个,但即使这样,我们的年轻教授还是要有自己的独立研究方向。

另外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的事情,原华工历史上有很多大牌教授,曾经某一个学科在国内的地位很高,但是后来慢慢地没落了,甚至一个学科方向从兴盛到后来衰败了,这个学科兴衰给了我们什么启示,要好好地思考,尤其是我们老一点的同志,大牌教授尤其要思考,可能医科也有类似的情况。其中是否和前面讲的团队与独立问题有关联。胸襟很宽的大牌教授下面可能会有比较多的年轻人愿意跟着干,能够发展得很好,反之有的能干的青年人慢慢地离开了。如何防止类似情况发生,需要认真思考。


 

文化自省的另外一个方面是有时候定力不够,有时显得不是很自信。定力也是学校品位的表现。我很佩服中国科技大学,去年某一个排名把中科大排到第17位,中科大从来不关心这个,就做自己的事情,认定自己所走的路不动摇,不管怎么评价,这是定力的表现。我们的底气好像不很足。我想在对一些大的方面统一思想之后,是不是应该更有定力。

文化自省方面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学气,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华中科技大学的问题,是中国大学的问题。尽管它普遍存在,但如果我们清醒得早,对今后的发展一定是有好处的。如今中国大学里的学气似乎少了一些,甚至少数学者还有官气、油气、痞气,这当然是社会的原因,但我们若能自省得早,就会有利于今后的发展。

我们要警惕局部可能滋生或存在帮文化,当然这个是个别的,不是普遍的。帮文化绝对是对学校极大的危害。尤其是少数干部如果想形成一个帮是很可怕的,未来华中科技大学一定要对这种现象说不。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质疑与信任,最近几年我也在提倡质疑,希望我们的学生要有质疑精神,这对他们的成长是有好处的。我们提倡质疑也是在营造一个很好的民主氛围。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感到学校最近几年同时出现的某种信任危机,不时出现唱衰现象。我们提倡大家可以质疑、可以批评,但不希望学校因此而人心涣散,让少数人唱衰学校。我希望在质疑与信任中间能够有一个很好的度。

还想特别提一下的是网络文化,这个和学生的关系更大一些。我是一个在学校BBS上经常受到批评的人,我也欢迎批评,认为有批评是好事情。但我偶尔看过兄弟大学的BBS,感觉我们的BBS所讨论的有一些问题层面和兄弟大学比较有差别。健康的好的网络文化对学生的成长很重要。希望宣传部门、学生部门能加以关注和研究,在网络上一方面要坚定地维护合法的民主自由权利,另一方面要积极引导和营造一个好的氛围。

6、管理自省

管理的问题首先是制度化不够。这两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尤其是路钢同志来校后,在制度化建设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责任感与执行力主要是针对干部,这个问题好多年前就提到了,但是没有很好地解决,还存在执行力不够的问题,这也是值得我们反思的。

管理方面第三个值得反思的是希望更加关注人。2009年暑期工作会上我报告的题目是《让我们更加关注人》。学校的离退休老同志有怨言,青年教师有怨言,学生有怨言,有些怨言还很多。无论如何,我们要更加关注人,学校应尽可能地关心涉及师生切身利益的问题。如为学生宿舍装空调等。

我希望在所有方面都要讲求是求实,举一个例子,去年学位事件给了我启示。记得当时我和学生有过一段激烈的对话,我记得问学生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华中科技大学的学生在闹,别的学校学生没闹。因为当时我认为学校与其它学校一样,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符合要求的,很多学校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就咱们学校闹呢。在这件事情之后我才得到信息,别的学校的确有跟咱们不一样的。首先我要检讨,没有深入了解这件事情的原委。但我们要反思,这里面也有一个求是求实的问题,这个事情给了我们一个教训,不能说学生说的没道理,如果我们早发现问题并及时纠正,就不会伤害一些学生及校友们的感情。这件事也暴露出我们管理上的严重问题,那么长的时间内此问题居然未提到学校最高层。对此,我深感遗憾并借此机会表示歉意。

 

在所有的问题上都应该求是求实,这是我们应该特别注意的。历史上甚至有对学术不良不端行为的过分容忍,这也不是求是求实的态度,是不光彩的。希望华中科技大学今后永远要对方方面面的不端不良行为坚决说不。

还有一个管理方面的自省是医科和大学的融合问题。如何保证医学教育的完整性。在此,我也不说什么结论性的意见,学校也在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前些时遇巴德年院士,他说的话我很赞成,他一方面认为要强调医学教育的完整性,这个没错;另一方面他说医科一定要与大学很好地融合,如果游离在大学的主文化圈外,那甚至比独立的医科大学更糟。他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合校之后,如果医科还游离在大学的主文化圈外,还不如独立的医科大学,比独立的医科大学更糟,就失去了合校的目的。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可能都会摆在我们面前,估计一下子统一思想会比较难,今天我只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管理上最后一个值得反思的问题是产业化。大学的产业重在孵化,办到一定的程度要有一定的退出机制。我从2005年开始讲这件事情,应该说没什么成效。产业发展到相当规模之后是不是一定还要由我们来主导,一定要好好反思。我个人认为不应该规模性地经营产业,让社会的企业家主导可能发展得更好。

三、展望

7、趋势

首先是更加开放,未来大学会更加开放。举一个例子,美国在线教育公司Coursera2012717宣布今年又有12所大学免费向他们提供网络课程,原来有4所,总共16所中间多数是美国的名牌大学,比如说密西根、普林斯顿、斯坦福、加州理工等,免费提供他们的网络课程。这种趋势给我们什么启示?我们怎么因应这种变化,在以前我就谈到了例如哈佛的网络公开课的影响很大,希望大家关注这一类的变化。这对未来的大学教育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怎么应对这种变化,要提前做准备。大学的国际化现在不完全是一般性的跟海外的某一所大学多一点交流。新加坡国立大学在苏州建研究院。还有美国的一些大学想进入中国。未来的开放程度会有什么新的形势,到什么程度可能都需要我们密切关注。大学更加开放,大学应该承载的社会责任是什么?这些请同志们一起思考。

另外一个趋势是办学更加自由,我预测未来即使是中国的大学独立性也会逐步加强。也就是说政府的主导作用会逐步减小。如果这个预测是对的,那么在这个大趋势下我们学校应该怎么更好地显示自己的独立性?未来中国的大学自由表达也会更强一些,温家宝总理认为大学就应该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表达。我说更加自由,是希望学生有自由的发展。我们学校讲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让学生自由发展。现在国际上也有一些新的、好的教学模式有利于学生自由发展,比如现在有一种叫Dialogic  and  dialectical  teaching  and  learning,叫“论难教学”,Dialogic有点像辩证的意思,有点像苏格拉底的启发式,有时候不直接地跟你说出答案,启发学生自己去思考。总而言之,体现在我们教学上的就是考虑我们的教学模式怎么有利于学生的自由发展。

 

大学更加特质,英文讲就是uniqueness,其实每一所好的大学都有自己的特质,哈佛和MIT不一样,普林斯顿和加州理工也不一样,每一所大学都非常不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大学怎么更有特质,这种特质不仅是体现在学科的设置上,还体现在学校在追求什么、学校有什么独特的文化等。既然要更加特质,那华中科技大学应该有什么自己的特质,这是我们大家要思考的一个方面。

8、追求

我从三个方面来谈追求,包括精神追求、功能追求、路径追求。

精神追求是自由、独立,我前面讲了趋势有更加自由,包括让学生自由发展,学术自由。

关于定力,我前面在讲反思部分的时候讲到了未来华中科技大学应该有定力。有定力首先表现在我们在发展上到底应该走什么样的路。还有一类的有定力是不容易拿捏的,比如说政府,我前面讲到了环境文化,当然应该跟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更多地争取政府给的资源,但我们是不是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随着政府的指挥棒来转?当我们看出来随着转不怎么好的时候我们怎么处理?那么这种时候我们怎么拿捏,我知道这是不容易的,有时候我自己思考这个问题,也有一种焦虑,这种焦虑是距离焦虑,我不能跟政府的关系拉远了,如果因为距离太远而减少我们所应获得的资源,不利于学校的发展,那当然是不好的。但距离太近,完全围着他的指挥棒转似乎也有问题,甚至有时候也失去了大学的品位。

第二个追求是功能追求,我想华中科技大学未来一定要追求在很多方起到引领作用,引领科技进步、引领社会进步,甚至文化进步等,我们一定要有这个长远目标和追求。

路径追求,我希望我们的路径追求是跨越。要跨越过去与未来,跨越在对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展望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很好地把握未来。我们要跨文化,如果华中科技大学想成为一流大学,跨文化是必须的,国际化也有一个跨文化的问题,跨东西方文化。我们还应该有中和之道,比如说一方面我们要有激情,另一方面有时候我们也要保守一点。大学并非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应该有他保守的一面,有些事情大学可能是应该有保守的一面。跨学科,被提过很多次;跨时代,我前面讲网络在线教育提醒大家关注。教育怎么适应未来的发展需求?科技发展对教育方式和手段有怎样的影响?很遗憾没有听昨天教学工作会议上李之棠教授关于信息技术的报告,但我相信信息技术的发展对教育方式和手段的影响是很大的。我还希望跨越平民与贵族、精英与大众的精神气质与涵养。我希望华中科技大学一方面要有贵族的自信与精神气质,但是不要有贵族的傲慢与保守。我们的出身不“高贵”,像“平民”,即“平民”大学。我们要跨越贵族与平民,也就是要有贵族的自信和其它一些好的精神气质,要有平民的开拓和奋进精神,这个要很好地结合起来。

 

9、回归

第一个回归是从人的意义上理解教育。我最近作过一个题为《从人的意义上理解教育》的报告,今天没有时间讲很多。我们讲从人的意义上理解教育,实际上我们还是让学生自由发展,对学生而言就是希望他能够自由发展,马克思重视人的自由发展,尤其重视个人的自由发展,他说,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所以我们的教育要从人的意义上和生存价值的意义等去理解,就是希望我们要推行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让学生更好地自由发展。即使从我们教师自身、从教育者自身,我们也要从人的意义上去理解教育。作为教师怎么体现你的生存价值、自由意志。教学工作会上,协和医院陶娟老师的报告题目是《我和学生一起成长》,我估计她大概较好地从人的意义、从自身的意义上理解了教育。其实我们教师也有一个从自身的意义上去理解,我们怎么在教育的活动中让自己得到升华,这是更深层次地理解教育。

第二个回归,我希望从社会责任的意义上理解大学。我们核心的社会责任是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培养人,我们培养的不应该只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工具,还应该是创造者。社会服务也是我们应该承载的社会责任。还有,一流大学应该对未来负有独一无二的责任。我前面讲到了一所好的大学所应该具备的功能追求首先是引领,如果我们把引领上升到我们的责任,这又是更高的要求。

第三个回归,我建议从内涵上理解学校的发展。我们讲发展,尤其是具体到某些问题时也很难,说实在话我也很困惑,比如说规模发展在很多时候也是需要的。此外,现实中咱们国家很多事需要“关系”,现在这个时代的确需要关系,不要关系我们很多事情很难办。但我希望是健康的“关系”,而非某种庸俗的关系。我们一定记住长久的、可持续的发展是内涵发展,内涵发展涉及的面就很多,包括我们前面讲到的怎么从人的意义上去理解教育等等。

总而言之,60年了,学校有今天这样的地位真的是很不容易,这是我们几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展望未来,我们的党代会也开了,我们学校的目标也有了,怎么去实现目标,真的是任重而道远,我今天算是抛砖引玉,希望同志们能够一起去思考这些问题。

(网络编辑:马兰)